晴雯是一位痴丫头,她甘愿为所爱之人付出所有。她性如烈火, 会烫伤企图接近她的人,但也会尽己所能的温暖她要保护的人,直到燃成一丝灰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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曹雪芹在晴雯身上寄托了很深的感情,然而晴雯在前面并不太讨喜,直到五十二回病补雀金裘,我们才真正看出晴雯的可爱可敬。晴雯为宝玉甘愿付出自己的一切,然而宝玉起初却对她并不在意,晴雯忍着病痛为宝玉补了一夜衣服,这也为她后来的重病埋下了病根。晴雯为宝玉付出了那么多,而宝玉对晴雯却如此麻木。
在晴雯生病时,宝玉疏忽大意照顾不周,在晴雯遭受冤屈,病越来越重时,他又什么都帮不了,而晴雯为了不让宝玉担心,不忍心告诉他,总说是不自在,总发闷,一直强忍着,她一心为宝玉着想,全没有想过自己。
表面看晴雯只是一位至情至性倔强率真,品貌一流心灵手巧的小丫头,然而晴雯在作者心中的地位显然不止如此。
在《芙蓉女儿诔》中,作者表达了对晴雯由衷的崇敬爱慕,和超乎寻常的盛大礼赞。芙蓉女儿并非是指晴雯一人,而是像芙蓉一样至臻至洁,忠贞不渝的人。
第五回贾宝玉梦游太虚,看到晴雯的判词判画。晴雯判画的意境是清洁的纸面遭到水墨污染,象征了清初那些保护家园的爱国志士遭到诬陷。
所谓彩云易散,霁月难逢,霁月是指雨后的月亮,最是光华明亮,十分难得,彩云指月亮前面的彩色云朵,风一吹,就散了。晴雯是指月亮周围的璀璨光华,是高洁纯净的象征。
忠贞的爱国精神干净纯洁纤尘不染,是至真至纯的良善。也正因此,曹雪芹要以书中那些美丽善良的女子,譬喻这种无比忠贞又至臻至洁的精神。
晴雯身上带有反抗色彩,她隐喻了在满清治下傲然不屈的民族英雄。然而在那个黑白不分,忠奸不辨的年代,那些保家卫国的民族英雄遭到肆意诋毁,而背信弃义的卖国之贼却备受称扬。
在剃发易服中,无数仁人志士,为了留住中华精神,宁愿去做道士,宁愿削发为僧,宁愿被砍去头颅,也不愿意把头发剪成金钱鼠尾辫。晴雯心灵手巧,倔强直率,格外爱护自己的头发,在抄检大观园时,她即便那么气愤,也要挽好头发。但她被撵出贾府时,却恹恹弱息,蓬头垢面。
晴雯幼年被赖大家买来,后又送给了荣国府,而荣国府喻指清朝,赖尚荣一家譬喻了那些攀附权贵而获得荣华的奴才。晴雯不知其家族姓氏,只有一个每天烂醉如泥的堂哥。晴雯不忘旧,又恳求赖家收留多浑虫,而‘多浑虫’却忘恩负义,只知道吃酒享乐,对晴雯的死活不管不问。[page]
曹雪芹把‘多浑虫’这个角色写得十分不堪,即便贾琏与灯姑娘在一旁翻云覆雨海誓山盟,他依然无动于衷,毫无廉耻之心。
曹雪芹把他夫妻俩损得体无完肤,反讽‘多浑虫’是器量宽宏,而这位经常考试别人,到处延揽英雄、收纳材俊的多姑娘,也有很强的讥讽之意。曹雪芹用这样调侃的词语不单是为了戏谑,也暗含了对清廷笼络人才的嘲弄。
又见他器量宽宏,并无嫉衾妒枕之意,这媳妇遂恣情纵欲,满宅内便延揽英雄,收纳材俊,上上下下竟有一半是他考试过的。若问他夫妻姓甚名谁,便是上回贾琏所接见的多浑虫灯姑娘儿的便是了。目今晴雯只有这一门亲戚,所以出来就在他家。
晴雯象征了在清廷治下誓死不屈的民族英雄,而多浑虫象征了那些贪图富贵,无情无义的走狗汉奸。
《芙蓉女儿诔》开篇云: 维太平不易之元,蓉桂竞芳之月,无可奈何之日。头一句便很矛盾,太平不易之元,怎会无可奈何?又怎会有那么多悲剧?
在宝玉给芳官改名时提到:
幸得咱们有福,生在当今之世,大舜之正裔,圣虞之功德仁孝,赫赫格天,同天地日月亿兆不朽。
清廷一直宣称自己为大舜正统,又吸取历代失败的教训,为了永远凌驾在万民之上,积极粉饰其虚伪自私的面孔, 制定了许多惨无人道的政策打击异己,并用欺骗性的话术蒙蔽百姓,用愚民弱民的法子达到长治久安的目的。武将全收于八旗,文人全毁于八股,弱民也是弱自己,当外敌来犯,又有谁肯去保卫他们呢?
宝玉又说:
所以凡历朝中跳梁猖獗之小丑,到了如今竟不用一干一戈,皆天使其拱手俛头缘远来降。
满清铁骑,不费一兵一卒开进北京城,岂不是不用一干一戈。前文提到,情天情海幻情身,天与海幻作情的身体,林黛玉的父亲名叫林如海,意思林与海替换,这一句是说,秦可卿与林黛玉譬喻了崇祯,天香楼便是对崇祯的礼赞,宝玉说是‘天’让人拱手低头前来投降,亦暗指崇祯自杀殉国是不明大义,带头放弃了希望,便宜了清廷。
万年不变则是对清朝闭关锁国,文禁海禁,骄傲自大的讽刺。书中对朝廷的礼赞,我们往往需要反着看。
如前文所言,春花夏荷是与明汉有关的意象,秋桂冬梅则是与月满有关的意象,《风月宝鉴》亦是《明清之鉴》。
蓉桂竞芳之月,暗指了满清入主中原,无可奈何之日,对应了作者的凄凉无奈。
这些隐喻意象相互映照。单看一处或许困惑,然而将前后对应着看,将这些隐喻象征归纳起来,当作一个整体,再结合曹雪芹的感情倾向,身份经历,及考证出的吉光片羽, 这些隐喻又是显而易见的。
袭人作为皇家包衣象征,自然不喜欢晴雯,自然是希望宝玉改去爱红,改去这不喜读书的毛病,并积极融入当时的世俗社会,成全金玉良姻,促成满汉交融。[page]
在秦可卿一篇,我大体总结了一下索隐方法,按情既相逢的索隐方法,在宝玉探望晴雯时,多姑娘出来挑逗宝玉。在晴雯被撵出去后,宝玉吩咐袭人将晴雯的东西收拾整理还给他,袭人便托宋妈给送了过去。晴雯焚化之后,剩的衣履簪环,约有三四百金之数。
三四百金已经相当多了。张华父子为了百金就连夜出逃,百金已经够他们下半辈子过活了。贾雨村讨娇杏的时候,谢封肃百金,以表诚意,可见百金也不是小数,已经和现在的聘礼相当了。这显然是一处谬误,加之多姑娘的淫情提示,都暗示了这段故事别有深意。
宝玉晴雯许下过同生共死的誓言,她从没想教坏宝玉,最后反担着奸名含恨而终,不正象征那些蒙冤受辱的民族英雄吗?
晴雯把心全掏给了宝玉,即便全天下人都不待见晴雯,唯独宝玉不能说她半个不字,可是宝玉最终还是辜负了她。惭违共穴之盟,愧迨同灰之诮。
晴雯是毫无私心的人,这种无私伟大的奉献精神,是人类至高至洁的精神。然而晴雯起初并不讨喜,甚至有些讨人厌。凡事都往坏地方想,一个好人也能被贬得一文不值,但倘若去寻找她们身上的闪光点,她们就如一颗晶莹璀璨的珍珠,一直照耀着你我。
人总要有一个甜美的梦,让这个梦激励着我们前行,而晴雯就是这个至臻至洁的美梦,你可以把她当作一位普普通通,善良倔强,真情真性的小丫头,也可以把她理解为忠贞不渝,无私奉献的民族英雄。本质上这都是同一种精神,都源于为了心中的热爱,而奋不顾身的冲动,也因为绝不屈服的傲然之心,最终成就他们的伟大。
晴雯因为不理智,不甘平庸,不愿随波逐流,也因为她的疾恶如仇,爱打抱不平,招致了数不尽的非议。
诼谣謑诟,出自屏帏;荆棘蓬榛,蔓延户牖。岂招尤则替,实攘诟而终。既忳幽沉于不尽,复含罔屈于无穷。高标见嫉,闺帏恨比长沙;直烈遭危,巾帼惨于羽野。
木秀于林风必摧之,晴雯就是比别人生的好些,她就是那么优秀,才遭人嫉恨。就像那些誓死不屈的民族英雄,他们为了一方百姓奋不顾身,奋起反抗,最后却被说成不顾百姓死活的机会主义者。
常言道,识时务者为俊杰,君子不立危墙之下,人要看清现实,少受些伤害和损失。是啊!这种说法没有问题,从实际角度出发却该如此。但人之所以成就非凡的伟大,就是绝不屈从欲望名利,在面对不平不公时,在冷漠无情前,奋力发出慷慨无畏,歇斯底里的怒吼与呐喊。
人要是没了这点心气还能分清善恶是非吗?要是对勇于反抗压迫的人,没有一丝怜悯,对身边受苦受难的人,不抱有一丝同情,只屈从既得之利,这样的未来还有希望吗?[page]
晴雯去世前满心委屈,她对不平的世界感到愤恨,更气愤无耻小人在背后诬陷她,但她更伤心自己以后无法见到宝玉,一生所爱化为虚无。
晴雯临走还想着宝玉。她将自己二寸指甲剪掉,交于宝玉,将自己的旧红绫袄脱下,穿上宝玉的,以夫妻之仪告别,希望躺在棺材里还像在怡红院一样,她也是如此爱红,如此爱宝玉。
这爱红是对中华精神的一腔赤诚,是对汉文明的热爱与怀念,如果只将这当作一个小丫鬟的痴情别恋,实在是看轻了这本书,也看轻了曹雪芹。
晴雯代表了鲜红的爱国精神,为了理想,为了信念,为了彼此的誓言,可以奉献所有,甚至生命。
晴雯临死前还想着同生共死的誓言,希望将来在棺材内独自躺着,也就像还在怡红院一样。
那一句,论理不该如此,只是担了虚名,我可也是无可如何了。让人隐忍许久的感情,再也支持不住,泪水含在眼里,只觉得无比的心酸苦楚,心里发闷,只觉得和晴雯一样有冤无处诉,只觉得心中的怒火被晴雯的话语重新激起。
这一句不知道包含了多少遗憾,包含了多少对宝玉的爱意。当世间的美好,渐渐远离我们的时候, 人们才对从前的无所作为,无动于衷而懊悔。
如果我们理解不了曹雪芹这份愧疚,也无法理解他为什么有这么多泪要流。晴雯象征了忠贞的爱国精神。而贾宝玉起初轻视她,后来又没有照顾好她,在晴雯死后又没心没肺,无法无天的恣意玩耍起来。
晴雯哭着说:"回去他们看见了要问,不必撒谎,就说是我的。既担了虚名,越性如此,也不过这样了”。
晴雯是多么伤心绝望,曹雪芹就有多么心酸愧疚。晴雯不怕被人看到,她就是要大胆反抗那个世界,偏偏要做出违背世俗公理的事来。她最后的深情告白是那么绝望,又那么倔强,我想这就是我们中华文明的傲然精神。
她不怕怡红院的人看到,看到就看到,早知如此,不要这清洁名声也罢,她恨自己蒙受不白之冤,担了教坏宝玉的恶名。
晴雯说:“不是我说一句后悔的话,早知如此,我当日也另有个道理”。
这另有一番道理,究竟是何?我想定然是打破这礼法规矩,和宝玉纵情欢乐,私行云雨。可是她并不知道最后会变成这样,她依然对当时黑暗丑恶的世界抱有希望,依然想着为宝玉考虑。
曹雪芹的笔法哀而不伤,冷峻辛辣,悲伤之后即刻转入下一段生活,让人来不及伤感,来不及为晴雯的离去惋惜。他的心是那么地痛,而他的理智又告诉他不能忘情,不能沉浸在悲伤里,他还要去揭露黑暗的封建制度和冷漠无情的礼教文化。
《红楼梦》表达的思想丰富且深沉,但总有一股力量在积蓄,这是一种不理智的鲜红精神,是对不平事的倔强与愤慨, 也是打破铁屋,迎接光明的伟大力量。[page]
晴雯是象征了理想与热爱,她身上有着勇敢无畏,宁死不屈的气质。这种气质在许许多多民族英雄身上都能看到,这正是源于他们始终没有放弃对人民,对国家的感情,心中还藏着对无情无义的轻蔑,对贪生怕死者的嘲笑,最后才能激发舍生忘我的无畏精神,和奋死抵抗的顽强意志,最后成为一颗光华璀璨的珍珠,被后世镶嵌在民族之冠上。
华夏五千年文明诞生了如此多可歌可泣,舍生取义的英雄儿女,是他们组成一条灿烂星河,照亮整片天空,中华民族才如此闪耀夺目,我们的国家才如此有凝聚力,才能再次挺立起傲然的脊梁,昂首立于世界之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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